【夏堇记】（5）

作者：五蕴劫主
2022年10月16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字数：3546

　　一通折腾两人都累了，临睡前萧亦凡虽然让她早上不用起来了，可是等一觉
睡醒睁开眼睛时妻子已然起床了。闻着从厨房传出的葱油香气，肚子立刻不争气
的发出了咕咕咕的声响。

　　萧亦凡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掀开被子，穿上鞋脚底没有像往常一样踩到子弹
让他略微感到有些不适，作为刑警他们睡觉前都会放一颗子弹在鞋子里，怕的就
是突然来了任务匆忙之间会落下枪，这可是前辈们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也只有
家才能让一个人正真的卸下防备，萧亦凡心中不禁感叹着，更何况如他这般早岁
已兴风木叹更是珍重家的温暖。

　　萧亦凡洗漱完毕看看时间还早，就站在客厅贪恋的望着厨房里忙碌的倩影，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心下暗自决定今年一定要多陪陪妻子争取明年抱上孩子。

　　「堇儿，我那双波鞋你给我放哪里去了？」萧亦凡叼着烟在鞋柜里摸了几下
没找着于是问道。

　　波鞋是最近几年兴起的鞋子，底子厚又轻便还不打脚可比解放鞋和皮鞋好穿
多了，萧亦凡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基本上都穿这个。这鞋最开始是在港城那边流行，
渐渐的就传到了五羊城。彼时的五羊城是国家经济改革开放的桥头堡，所有的新
奇事物都从这里流向全国，而全国各地不安分的人都涌向这里想博个前程，波鞋
这个名字也由这些人口口相传响彻全国。其实这就是外国人口中的球鞋，港城那
边管球叫波，世上大多数人是不求甚解的，亦或者叫波鞋比较洋气？反正这个莫
名其妙的名字就这样传遍了全国。

　　「过来吃东西，我去给你拿，大早上的一起床就抽抽抽，搞得家里里一股子
烟味臭死了！」夏堇听了端着早餐走过来见丈夫一早就抽烟，气呼呼的一把抢走
烟不高兴的埋怨道。

　　　　　　　萧亦凡被抢了烟不敢反抗老实的接过早餐应道

　　「好叻」

　　他听这口气就知道妻子又在生闷气了，不敢触她虎须。老老实实的坐在餐桌
上大气不敢出。吃起香喷喷的面条倒是弄的稀里哗啦，他虽然嘴笨不知道怎么去
安慰女人可是为人机敏，所以吃东西故意弄出声响大口朵颐，好让老婆知道她自
己厨艺高超劳动成果没有被浪费。

　　夏堇见他这样心马上就软了，多情自古伤离别，丈夫十天半月不着家，回来
一个晚上又要匆匆出去任哪个女人都会不高兴。她早上起来情绪不怎么好，说话
也是语气不善的样子。可她也无可奈何，当初选择萧亦凡时晓得他的职业就是这
样子的，也就已经做好了聚少离多的准备。他的工作注定了作为妻子能做的只有
默默在后面支持。

　　夏堇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鞋子，她看见丈夫狼吞虎咽的吃着面条，嘴角不觉上
扬带上了笑意。瞧见丈夫向自己看过来，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端起来的架子放的也
太快了，这可真是大失面子。

　　她气恼的走到丈夫身边照着他大腿就是一巴掌，然后压着笑意傲娇的低声喝
道。

　　「起脚！

　　　　　　　　　　　　　　　　"哞~"

　　萧亦凡被她吓了一跳，随即眼睛一转学着牛叫了一声，然后抬起脚让妻子换
鞋。

　　「噗嗤」

　　夏堇被他这声牛叫给逗笑了。一瞬间屋里如春花绽放，暗香盈室。

　　这算是萧亦凡早年的一幢糗事，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萧亦凡经常去山里的
土窑上看她，一次两人在山里散步，正好遇到一个赶着牛的村民，那牛膘肥身健
双角横张十分壮实，窄窄的山道上双方根本错不开身。双方大眼对小眼僵持了好
一会儿，那牛觉着无聊伸出脑袋就要啃食旁边的菜苗。

　　「你个畜生什么都想吃找打是不是？」

　　见那牛被吼得杵在路上不敢动，萧亦凡只好抱起夏堇然后一只脚踩在旁边的
水洼里，可那牛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被吼懵了还是怎么样只是在原地就是不走，村
民见状大怒，大吼了一声「起脚」。

　　萧亦凡注意力全在牛身上霎时吓了一跳以为喊的是他呢，于是赶紧把山道上
的一只脚提了起来当场来了个金鸡独立，那村民看见这样的造型一脸莫名其妙望
着他俩。后来他们夫妻俩人发现原来农民要赶牛的时候都是要喊一声「起脚「」
的。

　　念及此事贤惠的夏堇此时也怨意全消，想到丈夫即将远行自己却还在耍小性
子实在不应该。待到送丈夫出门她心中只剩下浓浓的不舍之情。

　　她将头搭在丈夫肩上沉醉于他那温暖的胸怀，甫一抬头望见北方苍穹上七星
列阵，此时晨日未出，玉轮将隐，北斗七星中天枢，天璇星光暗淡，玉衡，瑶光
二星冲霄其余三星明灭实是大凶之兆再让那晨风一吹顿感遍体生寒，不觉打了个
寒颤。

　　萧亦凡感到怀中妻子有些发颤以为是晨风太冷的缘故便调侃道：「快进去吧！
你看看你这石尤风吹得我脑门都结冰了」

　　「呸呸呸！萧亦凡你一大清早嘴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真是狗嘴难吐象牙」
夏堇连本就担心听他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都快哭了，忙用小手捂住丈夫的嘴骂道。

　　「我们共产党人百无禁忌！你快进去吧，哈哈哈！」

　　「就不能不去吗？工作这么忙，我们给寄点钱过去就行了，你又不是医生过
去了也是干看着」她仍是不放心想要挽留。

　　「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又变卦」望着妻子希冀的眼神萧亦凡不再
儿女情长扭头就走。他若是不走夏堇能跟他在这冷风中磨蹭一辈子。

　　望着渐渐消失在晨雾里的丈夫，她无可奈何只能像以往一样起到他平安。

　　萧亦凡来到车站时太阳已经出了来，阳光一照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他带着枪
所以走的是特殊通道，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在入口挤来挤去。此时火车还没有到站，
月台上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他和几个走关系提前进来的家伙，那几人无一例外穿
着都光鲜亮丽。铁栏外人头攒动，大家对他们这种提前进来的人并无怨恨反倒十
分羡慕。再往前十年遇到这种情况，群众早就破口大骂的抗争了，众生平等不可
有特权压迫！萧亦凡有时候会想这个社会是怎么了？

　　人人如龙的时代已经随着巨人远去了，他叹息了口气走到僻静处燃起一支烟。

　　人在自己目下过的不如意的时候都喜欢缅怀过去，但是他们缅怀的过去都是
美化过的记忆，并不是原来真是的样子。

　　「同志，给我也来一根」语气亲近和平，但是萧一凡见过不少大官，毒枭自
能从中听出一丝不容拒绝的气势。

　　萧亦凡转身，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一
席笔直的青色中山装外搭黑色风衣。风衣里紧紧裹着了个沉睡的孩子。细看此人
面容：清瘦中带着些风霜色，嘴唇很薄两侧的法令纹尤为深刻，再配上那双锐利
似刀剑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海水冲刷了亿万年仍旧棱角分明的礁石。

　　萧亦凡递过烟盒，那人抱着孩子没去接，只是曲指一弹烟盒底部一根烟就露
了半截出来。这是个老烟枪！

　　「世界变化太快了对吧？」

　　「嗯？」

　　萧亦凡被对方的话弄的莫名其妙！

　　「以前赶火车的人都有一股子朝气，没这样畏畏缩缩的！」

　　「是吗？」萧亦凡敷衍道，他有点怀疑对方是个人贩子，那孩子好一会儿，
一点动静都没有。

　　「十多年前我们在讨论消灭阶级，要去世界各地支援革命，眼里只有同志和
敌人之分，不存在羡慕谁」男人抽着烟自说自话。

　　「您还上过山下乡过？」

　　「呵！比那可精彩多了」见萧亦凡盯着孩子看，他就把孩子脸给对方看了一
眼道：「我儿子！不过快死了，蹉跎半生就得了这么个小子，一时感慨跟你说的
有点多，见笑了」

　　萧亦凡见那小孩确实和男人有几分相似，可听对方语气实无半点伤心也不见
着急。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含糊道「那时候多难啊都过来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会有办法的，这是要去大医院看病？」

　　「把他带到世上，总不能让他这么潦草离开！」时代的灰烬落在每个人头上
就是一座大山，撑不住的人都倒下了，他可不是听天由命的人。

　　这时候从角落走出个工作人员，帽子也没戴正看了他们两眼说道：「车快来
了，准备上车」

　　话说完就走向人群维持秩序去了。

　　「我叫宋仁，谢谢你的烟，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帶。」他为人精明警觉，见
萧亦凡虎口生茧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推断对方是公门之中的好手。而此次自己独身
出门为了安全就起了结交的心思以为保障。再看对方做派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理想
主义者的样子不免多说了几句。

　　「我叫萧亦凡。宋先生我得先上车了，孩子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可以来找我，
我在7 号车厢。」萧亦凡觉得对方来路不明不太想过多交集，可人家有困难不帮
忙又不是他的风格。

　　「好说！你先请，我把孩子叫醒撒泡尿」

　　宋仁料理完孩子也准备上车，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上车了。就7 号车厢门
口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宋仁不动声色准备上车。不防被人一挤一脚踩在了其中一
个大汉的皮鞋上。那鞋擦的亮澄澄自己踩的脚印是否明显，他心中了然这是遇到
碰瓷的了。不待对方开口说道：「兄弟不好意思没注意，我赔你钱」

　　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掏到一半他心底直呼要遭了。这托儿有点多一
两百估计满足不了他们。

　　果然其然对方见他钱包鼓鼓，根本不接他那两百块钱，直说这鞋是USA 进口，
全球限量。僵持不下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正是前面那个戴歪帽子的家伙，他居
中调和。要么现场解决要么都去外面派出所解决。宋仁明白那人听到了他和萧亦
凡的对话专门做局，吃定了他赶时间，也就不再争辩把钱包陶了个干净上车去了。
（这个套路九十年代很多，本人不幸小时候和父亲在长沙汽车站遇到过。）